野葡萄学名“龙葵”,紫色的根茎,紫色的叶脉,叶片呈墨绿色心形,背面有绒毛,开五瓣小白花,中间一簇鹅黄色花蕊;果实未成熟时呈绿色,成熟后变为紫黑色浆果,或三五个或七八个攒成一簇,藏在浓密的叶片下,不亲自动手翻看,很难发现。说龙葵难于发现,还在于它不会大面积生长,只能在林间地头或河滩路沟的杂草野菜间偶遇一两株,那是一种透着悸动的欣喜邂逅。
小时候,有个村医住在村子旁边,临街的房子,前后两进,每进各三间,中间夹着一个小院儿。前排是门诊的店面,落地窗直接映照着小街上的往来匆忙。后排住着村医的老娘。
老娘八十多岁了,每日盘坐在屋里的暖炕上。听人说,她年轻时在关外讨生活,丈夫死后,在外苦熬日子,到老了回到关内,只留下个儿子和哮喘的老毛病。这“老病”让她不时从喉咙里发出“吼吼”的喘气声。
村医为老娘的病想尽了办法。其中,最神奇的要数野葡萄泡酒的偏方。在他家挨着炕梢的西墙上,开有一个一尺见方的暗阁,里面放着一个细颈小口玻璃方瓶,瓶口上扣着一个小酒盅,瓶里满满的装着白酒,酒里泡着半瓶黄豆粒大小的野葡萄,黑中带紫,如玛瑙一般。
又是一阵猛烈的“吼吼”,老娘不起身,慌忙往前探了探,伸长胳膊揽过瓶子,斟满小酒盅,头往后一仰,“咕咚”一下,灌了下去,咳嗽也随之减弱,低着头咂巴着嘴,喘粗气。
为了给老娘泡酒治病,村医留意搜集龙葵植株,集中移栽在自家果园的最深处。但这个“秘密”还是被村里最调皮的孩子柱子发现了。于是,在一个有着火烧云的傍晚,他悄悄约上我们几个要好的伙伴,七绕八绕摸进了果园。大家被眼前如此一大片野葡萄震惊了——植株如此粗壮高大,果实累累。在枝丫的掩映下,小伙伴们就地围坐,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野葡萄,全不顾手上、脸上都被染成了紫黑色。
火烧云渐渐淡去,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每人又摘了一大抔,才各自心满意足地准备撤离现场,结果刚巧碰到村医的儿子骑着自行车来自家地里“巡查”。村医的儿子比我们大几岁,他并没有驱赶我们,只是慢悠悠骑着车一直远远地跟在我们后面,走了好一会儿。当时也有些担心村医会找到家里来,可他一直也没有来,再后来知道这些野葡萄是人家给老人治病用的,心里不由得生出愧疚来。
多少年过去了,还会回忆起那野葡萄的味道,有一丝甜,又绝不厚腻;有一丝涩,又绝不苦冽。它是清晨的阳光,是子夜的凝露,是热气蒸腾的玉米地,是雨后疯长的三棱草,更是那片晚来欲雨的火烧云和村医的拳拳孝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