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夏,要多吃点蔬菜。像糖霜拌西红柿,就比茶水还消暑。堪下饭的不会是肉食,我以为最好的就是一盘茄糊。
茄糊,大抵算是一样蒸菜。鲜茄子去蒂汰水,一条条码在盘盆里,上锅,不加任何佐料。蒸多少时间,没有准。早先人要吃茄糊,厨娘就在米汤上架个屉子,饭熟、茄熟,过火亦不要紧。
刚出锅的熟茄子,原形尚在,软极、发瘪,紫色发黯,这时候才调味。拿筷子头挑一点猪油浸到茄汁儿里,再洒上一点盐花,开戳,整个儿至烂,拌匀。茄香顷刻炸出来!那是种什么香?又醇又轻。不是一会儿就消散的,而是满空间地乱窜,扑进鼻腔,压都压不住。
但我身边吃过茄糊的人,很少。茄糊寡淡,是一道“贫菜”,有一些时代特征,使人想到吃“大锅饭”的时候。我母亲对茄糊的记忆是在我姨母的婆家,一晃40有年。彼时,我姨夫在甘肃天水工作,姨母守家,务农砍柴。母亲尚小,在家帮忙照看更小的外甥。也有一大家子人。茄丰时节,饭桌上每每有茄糊,母亲至今都觉得那是道美味!我早先并不是很想得通,作调剂之时,万般形容可给予它。可哪能老吃呢?后来,我常去新作兴的素食馆,有见拌茄子,像是油淋成的,十分腻。这才恍然大悟,母亲爱吃茄糊,可不就是因为里头要上瘾的猪油香吗?猪油一度是罕物,比起生生拌着饭吃,拌茄糊显然更熨帖于肠胃。
现在吃茄糊,反倒要图一个鲜滑。我认为加蒜末、麻油都大不必。能吃到茄子的本来清香,是件幸福的事!长沙人有道名菜,茄子豆角。鲜茄子、鲜豆角切小段,在热油里捞至八九分熟,再回锅炒些肉末。这道菜颜色鲜艳,却不免重油,好吃,但夹不了几筷子。
做夜宵的烧烤摊,往往有茄子。是那种胖茄子,不知原产何地,我们索性就叫作“外地茄”。外地茄颇经得起加工。先是整只烤到外皮发软,然后对剖开,又把内肉划上十字刀,铺上一众酱料,再烤。有技艺的师傅,能谙熟炭火,茄皮焦而不破,茄肉上的汁水“呲扑”慢沸,香气团团、无比馋人。
我更多次就吃是这样的烤茄子。
去菜场,不能总买到自然熟透而尚紧致的条索清俏的本地茄子。即便买到,家人也不会首先想到要做茄糊。现在人烧饭,不习惯在电饭煲里又蒸点什么。
茄糊好吃,特地开小灶蒸它一盘,也值当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