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荆一直不是我偏爱的花,一开始,甚至说不上喜欢。也许是因为花苞初生时颜色暗淡,也许是因为花朵过于密集,颜色过于鲜艳。好像都是,又好像都不是。
在树干上发现那一簇簇离群索居的花朵时,才真正用心地去看紫荆。看得多了,慢慢喜欢起来,也渐渐懂得,再暗淡的花,也有绽放的光彩。再密集的花束,也是一朵一朵的积聚。再鲜艳的花朵,在庞大的花朵群体里,也只是一个细小而微末的存在。哪一种花,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色彩,都会发出自己特有的声音。
我说的紫荆,不是中国香港的市花洋紫荆。洋紫荆又名红花羊蹄甲,花朵硕大,颜色紫红,花瓣五出,广州、广西、海南等地都很常见。
我说的是真正原产于中国、中原地区常见的紫荆树,花色也是有深有浅的紫红,花朵很小,数朵成团,一团一团地“或生于木身之上,或附根上枝下”,因其先花后叶,花开繁盛时,就有了满条红的美称。花朵初萌时,像一粒粒紫色的珍珠缀在枝干上,这应该是它又名紫珠的原因吧。春天生出花苞之前,掉光叶子的枝上大多光秃秃的,偶尔会挂着几个干枯的豆角样的荚果,又名裸枝树,倒也名副其实。
周口的春天,随处可见紫荆的那抹紫红,有的长到高大壮硕,有的独处,有的丛生。它们的存在,让单位、小区、公园、路旁多出几分繁花似锦、红红火火的感觉。古人也喜欢在庭院里种植紫荆,元朝诗人张雨有诗句:“黄土筑墙茅盖屋,门前一树紫荆花。”紫荆还被赋予了浓浓的亲情,象征兄弟和睦,杜甫在《得舍弟消息》中有句“风吹紫荆树,色与春庭暮。”诗人在暮春时分,看到紫荆树,想到兄弟分离,发出不能返回故园与亲人团聚的感叹,以及对兄弟深深的想念。
紫荆因“其木似黄荆而色紫”得名,每一朵小花都是两个花瓣向上微微弯曲,像蝴蝶展翅欲飞。那些在春风里冒出来的花朵,细细密密、挨挨挤挤、团团簇簇地紧紧依偎在紫荆的树干和枝枝杈杈上,发散出甜甜的香味。满树皆花的紫荆正如李时珍的描绘:“高树柔条,其花甚繁。”
紫荆主干上花束较多,幼嫩的枝条越是向上,花朵越少。花儿盛开时,枝顶生出的嫩绿色心形叶片,就越发显得娇柔柔、嫩生生的。一天天过去,颜色一点点加深,叶子一点点变大,有的甚至会长到比巴掌还大,叶片很厚实,表面很光滑,质地很柔韧。
紫荆有一个和它的叶子有关的很朴实的名字——馍叶树。陕西的秦岭山区和甘肃的一些地区,都把紫荆树叶叫馍馍叶。当地在蒸馒头时,用紫荆的叶子代替笼布,把叶片洗干净后,一个馒头下放一片树叶,蒸出的馒头底部有叶子的纹理,还有淡淡的清香。据说,树叶可以清洗后反复使用,还可以串起来晾干,想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用。我还没有试过,现在还不到清明节气,紫荆枝顶的叶子太小太嫩,等它再长大些,我也想试试这神奇的天然笼布。
对紫荆的叶子最初是没有印象的,更多的记忆停留在春天的满树繁花。还记得有一年夏天,看到枝叶婆娑、果荚密集的紫荆时,竟一时没有认出。如今想来,当时还是不熟悉它,真正的熟识应该是面对一个背影,都看得清、想得出对方的表情和样子。站在这个春天里,怀着对馍馍叶的期待,我脑子里不只有紫荆花开满条红,还有叶生后的满树青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