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桕之美,美在深秋。
步入深秋,百花凋零,万木萧索,此时的乌桕却生机勃勃,一片片绿叶仿佛被秋风撩拨了心思,开始精心妆扮自己,由青变黄泛红,三绿三黄四分红,像是头戴一顶五彩凤冠,将最灿烂的一面悄然呈现。
随着寒露、霜降的嬗递,秋凉日渐加深。遍布山坡、堤坝的乌桕,在乳白色炊烟的映衬下,一天比一天生动。那经过霜染的红,热烈而不失矜持,娇媚而蕴藉端庄,犹如女子人到中年,尽管青春不再,但经历了世事沧桑,那颗热爱生活的心依然充满生命的激情,举手投足间,散发着成熟的魅力。
乌桕多野生,不具备庭院气质。在故乡,乌桕又称木子树、木梓树、油子树。它长在旷野、塘边,或单株,或成片,*生长,自成风景。乌桕虽其貌不扬,但古人却愿意将之入诗,吟咏有加。“乌桕微丹菊渐开,天高风送雁声哀。诗情也似并刀快,剪得秋光入卷来。”宋代诗人陆游的《秋思》,将乌桕霜染的风景与秋菊的盛开相提并论,赋予了乌桕别样的诗情与意义。清代诗人徐定超在《枫林秋景》中,亦提到“此间好景无人识,乌桕经霜满树红”,对乌桕更是赞誉有加。在我的内心里,乌桕是最具乡土情结的树种,每次想起家乡的乌桕,就禁不住乡情萌生,思乡情重。
记忆中的春天,乌桕花开,细小的淡黄色花朵呈穗状花序排列着,像北方大地上的粟米,低垂着头,如含羞内敛的少女。乌桕花多在暮春开放,熟悉花期的蜂农们便会带着他的队伍,浩浩荡荡迁徙而来,安营扎寨,方圆数公里的乌桕树便成了蜜蜂的乐园。
花谢之后,乌桕开始结籽,一粒粒,像细小的青色珍珠,挤在一起,藏在叶子里。夏日,乌桕籽出落得饱满结实,碧绿苍翠。乌桕,从花到果实,差不多都是绿色,低调得让人常常忽略它们的存在。
深秋,那一粒粒乌桕籽由青色变成黛色,外壳剥落,露出乳白色的果粒。近乎半圆形的乌桕籽,3粒抱成一团,状如梅花。乌桕籽可做工业油料,是农家创收的好作物,为勤劳的农人带来一份收入。
那年回故乡,正值深秋,我与母亲去菜地,路过河边,一棵乌桕安静地长在堤坝上。霜后的叶子,红得如一团火。这棵乌桕,我们儿时上学几乎天天见面,从不多看它几眼,而此时相见,却倍感亲切。或许人到中年,经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,才欣赏到它的静美与风骨。
乌桕叶由青到红,年复一年,在树木的江湖里,乌桕远离喧嚣,安之若素,于秋深之时烂漫如斯,亦完成了四季轮回中的一次壮美的旅程。乌桕沐风栉雨,每一片叶子上,都凝结着一段厚重的故事,从春到秋,只有承受了风吹雨打、人生历练,才会释放出如此浓烈的生命色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