枸杞也是树

那一天，无意中看见年过六旬的爸爸长出了白头发，我心里忍不住一酸。我自己都有白头发了，但在我的心里，爸爸还是那个乌发黑须的强者，爸爸就是一棵挺拔的大树。

我曾经在院子里种下几粒枸杞种子，我说它们那么小，种在花盆就可以了。爸爸说，还是种在地上，有一天它会长成大树。我不记得多少人说过，枸杞是灌木，不是树。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阳光，经历多少次杀伐，它始终以树的姿态存活。

自强自立的爸爸，跟他院子里的枸杞一样。我们的家，是爸爸带着我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。除了房子找的建筑队，地面、围墙，都是全家人通力合作的结果。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家的迎面墙是怎样垒成的。那天下着小雨，爸爸一个人在雨里，吸几口烟，再比划着，爸爸垒了好几次：倒下、重建，如此反复几次，墙终于站了起来。

那一年，我考上中专，我跟爸爸分别骑着一辆自行车从小城回家。不是理想的学校，我有几分沮丧。爸爸说：“也好，以后的工作不会很累，你就有时间进行文学创作了。”爸爸说的“文学创作”这四个字让我脸红了，那时候我才发表过两篇文章。

文学创作，成为我心里一个美丽的坐标。后来的生活经历了一些波折，无论经历何种境遇，爱写作的我都是充实的。爸爸支持我一个美好理想，也指引我的理性现实。

我喜欢枸杞子紫色的小花，经历了播种和收获的全过程，我知道，枸杞一年其实开三次花，自然也是结三次果。不同的是，春天和夏天开的花大多数都没有成为果实，只有秋天才真正是收获的季节。无论是财富还是才学，不过是一日一日的积累和沉淀。就像长成一棵树，除了在风雨里默默生长，别无捷径。

十几年坚持书写，如今我在生活的小城里小有名气，有人问起我文学的师承，我会开玩笑说，“我自学成材。”其实，我更想说源自家传，爸爸没有发表过文章，却用行动为我们奏响生命的坚韧乐章。

枸杞也是树，我们跟爸爸一样，努力自己做自己的背景。当我一次次遭遇梦想的挫折，我会看见那枸杞长成了树。

邻居爷爷说，枸杞的根扎在井里，苦水也会变成甜水。爸爸经历了许多的不公平，他从未对我们抱怨过生活。我相信，把根扎到痛苦的最深处，生命也会变得甘甜。如今，我就像当年的爸爸一样，以树的姿态存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