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-10-09
我家的葡萄树
我家有一棵好大好大的葡萄树,碗口粗细,藤蔓长到上百米,爬满了房前屋后的桃李树上,几十年来,不知产了多少斤葡萄。
听母亲说,这棵葡萄树是母亲二十岁嫁过来时,无意间扦插的。后来,葡萄树慢慢长大,逐渐爬满了房子四周的李树桃树上。从此,这棵葡萄树陪伴着我们一家人走过了几十个春秋,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夏天,网状般的葡萄藤在桃李树上郁郁葱葱,构成了一个个大凉棚,下面晒不到太阳,很凉爽。葡萄藤胡乱地自然生长,与桃李树上纵横交错,桃子李子比葡萄先熟,我们就把桃子李子吃了。到了秋天,葡萄逐渐成熟,籽粒从青的变红变紫变灰,我们则从红葡萄吃到“灰”葡萄,从酸涩到甜蜜。葡萄在我们老家俗称“灰腰子”,意思是葡萄要变成灰黑色才有甜味。
那个年代邻居关系和睦,虽然物质匮乏,但是黄家的李子张家的桃,李家的苞谷杨家的苕,相互品尝。 日子过得艰苦,可是邻里间互帮互助,相互体谅,没有那么多的猜忌和纠葛。因此,葡萄熟时,寨子的大伢细崽,都会到我家葡萄树下吃葡萄。
过了几年,我们家兄弟姐妹们一个接一个到了上学的年龄,仅靠父母做农活来支撑一家人生活,实在是困难。因此,母亲对葡萄树,立了“家规”,今后谁也不能吃葡萄,谁偷吃了葡萄就莫读书,天天去打“牛屁股”(放牛)。母亲立的“家规”还真管用,每年葡萄成熟的时候,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不敢偷吃一颗葡萄,即使坐在葡萄树下,也成了“吃不到葡萄的狐狸”。
到了丰产期,这棵葡萄树要产五百至八百斤葡萄,那一串葡萄挂满了枝头,逢漾头、瓦屋和岩屋坪赶场,父母天不亮就起床,摘下一串葡萄放在箩筐和背兜里,挑到几十里外的街上去卖。只要是星期天,我就陪着父母亲上街卖葡萄,我既可以帮着挑葡萄,还可以吃上卖不掉的葡萄。母亲看到我也很辛苦,从一大把毛 毛钱中抽出一两角给我,我欢天喜地拿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。
几年来,那颗葡萄树成了我们兄弟姐妹读书交学费、买铅笔本子的依靠。
改革开放后,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,我家有了自己的责任田土,第一年,除了能解决全家人的吃饭外,家里出产的油菜、花生、辣椒和竹子木材也卖了不少钱,那棵葡萄树的责任已“退居二线”,母亲立的“家规”也被取消,葡萄成熟时,不再挑到街上去卖,而是留给自己家吃,或给邻里乡亲送一点,葡萄树下又成了热闹的场所,充满了欢乐的笑声。
再后来,我上了大学有了工作,兄弟姐妹也一个个嫁人和外出工作,父母年老了,在家里守望着那个家,守望着那颗葡萄树。葡萄成熟时,母亲惦记着在外的儿女,她佝偻着身子,用花背篼背着葡萄,步行几十里山路,东家女儿送一些,西家儿子送一点。为了能让在万山工作的儿子吃上葡萄,坐不得车的母亲却要走上五公里山路,再转四次车到万山给儿子孙子送葡萄。母亲看到儿孙们开心地吃着葡萄,布满皱纹的脸上绽放着岁月的花朵。
多少年过去了,父母已经去世,葡萄树也陪伴父母而去。人至中年后,现在,想起家里的那棵葡萄树,那甘甜又略带酸楚的葡萄汁,给了我终生难忘的回味,温暖一次次荡漾心头,因为那是一种无忧无虑的欢乐,是一种难以忘怀的纯真童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