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与菊花

1701年11月，英国外科医生詹姆斯•昆宁汉姆（James Cunningham）在舟山岛上采到了一种生命力极强的小花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金黄鲜艳的花朵，他仔细询问当地居民之后，在他的搜集标本簿上记下了这种小花的名字：keuk-hoa。昆宁汉姆并不知道，就在他采集到这些花朵的时候，正值中国农历九月，中国人就是用这种小花的名字为这个时节起了一个别致的名字——菊月。

左图野菊是所有家菊的祖先，它就是英国人在舟山群岛看到的菊花，也是中国人最早看到的“黄花”。而右图甘野菊，则是一种在华北以及西北最常见到的野生菊花，它是那里秋天的主角。

秋日里万花肃杀，金黄色的野菊花却在枯草中一捧一捧地盛开，这样的景色在诗经中《礼记•月令篇》就有记载。“季秋之月，鞠有黄华”，句中的“黄华”便是田野中的野菊花，于是在先秦时代，菊花就已经成为歌谣中当作时节的标志物。

野生的黄色菊花是现在所有园艺菊花的祖先，现在它依然分布在华东至华北的广大地区。（图片来源：jardinage.provence.free.fr）

作为菊花的原产地中国，我们认识菊花不仅仅因为它“耐寒唯有东篱菊”的花期，还因为它有更为实用的价值。屈原在离骚里提到菊花“朝有木兰之坠露，夕餐秋菊之落英”，记录了菊花从先秦开始就在人们生活中作为食物。菊花不但可以食用，还被用作药材，《神农本草》和《本草纲目》都详细记载了菊花的药用价值。在如今的浙江，野生的黄菊是浙江八大名贵药材之一，而英国人采到的正是这种迎秋开放的野生黄菊。说到浙江的药菊，便也要提到浙江的饮菊，浙江有俗话“黄菊入药，白菊入茶”，生产在浙江桐乡的“杭白菊”便是非常有名的饮菊。饮菊和药菊的差别不只是颜色，口味上也有区别，所以热衷花果茶的同学们一定要注意，饮菊的味道清淡微甜，而换做药菊，只怕它浓重的“蒿子”味和苦味会坏了各位的“小清新”。

白色的菊花直到隋唐时代才被培育出来，当时主要的用途是做为花茶。

在魏晋南北朝时期，朝政的频繁更替以及思想的活跃成就了很多文人隐士。菊花的嫩苗可以做菜，花朵可以入药饮茶，花叶与杂黍可以酿造菊花酒，加之玄学中推崇饮菊可以“轻身延年”，使得它成为“高人隐士篱落畦圃之间，不可一日无此花”的重要角色。最著名的当属陶渊明的一句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”，也是从这个时候，菊花从一个生活中的“巧妇”渐渐成为人们钟爱的观赏植物。隋唐时代是园艺植物的一个发展期，菊花因其广泛的栽培获得了成长，白色的菊花便是这个时候被培育出来的，菊花的花色不在是单调的黄色，花朵也更加丰满起来。宋代是园艺菊花栽培的鼎盛时期，这个时候人们富足的生活使得园艺有了飞跃发展，菊花不但出现了紫色的，红色等鲜艳的颜色，北宋的宫廷还培育出了绿色的菊花。宋代刘蒙泉所著的《菊谱》中收录了当时已有的菊花品种163个，而这部花谱则是我国最早关于园艺菊花栽培的专著。时至今日，园艺中的菊花品种已经超越三千多种，成为与牡丹、梅花、兰花齐名的中国传统园艺花卉。

菊花在17世纪才正是传入欧洲，但是一到达欧洲就博得了大家的喜爱，足见它的美是没有国界的。图为菊花的超级卷菊品种。

传统园艺花卉中，菊花是变化最丰富也最容易栽培的一种，因此深得人心，而这种亲民秉性是源自它朴实的祖先——野菊。野菊在植物分类中属于菊科（Compositae）菊属（Dendranthema sp.），菊属大部分种类都原产自中国，而我们栽培的园艺菊花在千百年的杂交栽培下，身体里就流淌着这些野生菊属植物的基因。菊科植物拥有一个最相似的特征：由众多小花聚合成的头状花序。头状花序这个名词稍显专业，但只要从菊花的名字入手，就很容易理解它。在先秦时代，菊花因它的颜色称为“黄花”，之后人们就开始照着它花的特点称为“匊”。“匊”字在《说文解字》里的含义是用双手合捧米的动作，而菊花的花朵就好像这个动作展示的一样，外围如同花瓣的舌状花紧紧的包围着里面如米粒一般的管状小花。

菊花的小花分为两种，一种是类似花瓣的舌状花，一种是类似米粒的管状花。

正是这种花序结构，使得小花聚集成大花，从而方便昆虫一次性授粉。同时花的功能分化，舌状花专门吸引昆虫，而管状花专门授粉结籽，节省了养料，还可以使得种子快熟成熟。因此菊花可以在百花萧索之后再开花，从而获得更好传粉空间。这些优势使得菊科发展成为世界被子植物第一大科，目前有近三万种“菊类”盛开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