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药的罪与罚

导语：4月26日下午，阿尔伯特省莱斯布里奇法庭认定该省居民史蒂芬夫妇在其19个月幼子病亡一事上有罪。这一裁定引发该省43名医生的联名申诉。

有罪的父母

被定罪的是32岁的父亲大卫（David Stephan）和36岁的母亲柯莱特（ and Collet Stephan），居住在阿尔伯特省西南部的卡德森。他们19个月大的儿子埃泽基尔（Ezekiel）2012年3月因患细菌性脑膜炎死亡。

根据法庭的指控，史蒂芬夫妇是“自然疗法”（Naturopathy）的笃信者，2012年初，埃泽基尔突然生病，夫妇俩在最初两周半时间里因迷信一名“自然疗法医生”而并未将孩子送去就医，只是遵照那名“自然疗法医生”的嘱咐，用辣椒、大蒜、洋葱、山葵等偏方，和“自然疗法医生”所兜售的、声称能提高免疫力的产品“治疗”，结果孩子病情恶化。夫妇俩这才拨打“911”，将儿子送往莱斯布里奇急诊室，后被先后转送卡德森医院和省儿童医院，但最终于3月18日宣告不治。

根据省儿童医院甘布莱医生（Dr. Jonathan Gamble）所开具的官方患儿死亡报告，埃泽基尔死于细菌性脑膜炎和神经功能障碍，如果当初及时送诊，原本有很大概率可以抢救成功。

4月26日的庭审中，由4男8女组成的陪审团一致裁定史蒂芬夫妇有罪，触犯了《刑法典》第215条“未向未成年人提供生活必需品”。

主审检察官维奇（Lisa Weich）表示，作为公诉人，她能理解两名被告此时此刻的悲伤，此案的意义在于提醒所有父母以及公众、社会，应该具备照顾未成年人的基本常识和科学道理，“仅有爱有时是不够的”。

违反《刑法典》215条的最高量刑是5年，但刑事审判律师协会（CTLA）前任主席普里奇保罗（Shannon Prithipaul,）认为，鉴于史蒂芬夫妇并非刻意伤害儿子，而只是在知识匮乏下采取了不恰当的关爱方式，因此刑期应该不会有那么长。

史蒂芬夫妇暂时被保释，直到6月13日重新出庭并等待最终量刑，法官并未支持检方收缴二人护照的诉求。

草药之谜

几乎所有听说这件事的人都不免对“自然疗法医师”和闯下大祸的“草药”产生浓厚兴趣。

据知情者透露，这家“自然疗法医师”是一个名叫TrueHope的家族企业，这个家族企业在多年以前宣称研发出“足以替代任何处方药”的儿童营养添加剂TruePowerplus，但2004年加拿大联邦卫生部裁定这种营养添加剂“没有科学证据证明其所称疗效”。对此这一家族企业及其信徒非但置若罔闻，而且反复向笃信者灌输“这是垄断药企及其背后大财团打压草根疗法的阴谋”，结果令一些信徒不但继续痴迷这种“土疗法”，而且格外排斥现代医生、医院和医学。

令人深思的是，TrueHope和史蒂芬一家关系非同寻常：TruePowerplus的“发明者”是安东尼.史蒂芬（Anthony Stephan）和他的妻子，而安东尼.史蒂芬不是别人，正是大卫.史蒂芬的父亲，已故幼儿的爷爷。

史蒂芬一家属于阿尔伯特“后期圣徒基督教会”的一个分支——这个教派以“摩门教”的俗称更广为人知。TruePowerplus之所以“批而不倒”并非没有特别原因：许多知情者指出，事实上这种“自然疗法”正是依托该分支的活动推广，绝大多数痴迷者都是该分支信徒。安东尼.史密斯直到今年3月8日还在Facebook上执着地为这种“神仙药”辩护，将庭审指责为“大型制药公司和反自然疗法组织与公权力勾结的一场阴谋”，而此时他的儿子已死去近4年，针对他们夫妇的庭审也已开始7周之久。

《多伦多星报》专栏作家狄马诺愤（Rosie DiManno）怒表示，鉴于上述种种，“失去孩子对这对夫妇而言，是远远不够的惩罚”——因为他们不仅是疏于防范的父母，更是愚昧害死人命的帮凶。

草药之战

此次发起联名申诉书的43名医生，其诉求其实并不完全一致。

一些联署者认为，联邦卫生部和省卫生厅应该明确“天然药物”的功效，因为尽管加拿大对正规处方药甚至非处方药都管理严格，但“天然药物”却“剑走偏锋”，被作为营养品或添加剂审查。正规处方药的广告受到严格限制，而“天然药物”反倒没有这许多拘束，因此不少这类“药物”都大张旗鼓地宣传“疗效”，而普通消费者会本能地认为“只要获批的就是管用的”，从而贻误病情，导致严重后果。

还有一些联署者认为，“天然药物”只需证明已在一个体系中连续使用至少50年就能批准上市，而无需提供临床和实验室数据，这是不公平的，“必然导致各种害人的东西大行其道”。

但也有人随即指出，这些联署意见虽然有其道理，但与史蒂芬案并无关联——如前所述，导致幼儿贻误治疗的是不折不扣的“三无产品”，卫生主管部门非但未“开绿灯”，相反还开了红灯，但并无效果。

安大略省医生科恩（Dr. Michelle Cohen）认为，关键是建立“真正的问责制”，让导致严重后果的“自然疗法经营者”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。

对这样的联署信并非没有争议，一些人认为，此次事件有极大的特殊性，借此契机整顿“草药”不规范行为当然不错，但倘若借题发挥，将矛头指向一切“非体系”医疗保健行业，就可能惹出更多是非。一些中医界人士也担心，此次事件会殃及跟史蒂芬案风马牛不相及的加拿大中医。

截至目前，阿尔伯特省“自然疗法”的最权威机构——阿尔伯特自然疗法医师学会（CNDA）尚未表达任何意见，而省卫生厅长霍夫曼（Sarah Hoffman）则表示，将“郑重对待”医生们的申诉，并对省内“自然疗法”经营机构作“认真调查”。

图片1、病亡幼儿生前照片，加广；

图片2、主审检察官维奇，加通社；

图片3、史蒂芬一家三口，CBC；

图片4、阿尔伯特省卫生厅长霍夫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