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花与桂花树

入秋，早、中、晚温差明显拉大，桂花树的绿叶间便绽放出黄色小花。枝头上的每朵小花比米粒还小，却散发芬芳的香气，闻之沁入肺腑、心旷神怡。

民间有“是花都香”的说法，但像桂花那样馥郁的不多。

民间还有“八月冻桂花”的说法，不过这个冻不是天寒地冻的冻，是人体赤裸着感到冷的意思，虽不多么冷，但也有点寒，寒中开放的花儿都有点骨气、有点精神，像梅花、迎春花等。桂花或许是贞节之花，不愿人类短裤短衫走近，要等到人们衣裳遮体，方可开出娇羞的芳容，虽不够开放，但也继承了传统女子的品质。

民间还有“桂花树下易藏鬼”的说法，这种说法没人能找到依据，谁也没在桂花树下见过鬼，但却有许多人相信。小时候，我每次晚上出门玩，奶奶总要一再交代别到桂花树下去玩。我们村那时很少看到桂花树，据我所知，只有两棵，一棵落在村前开阳家的厕所旁，一棵落在村后大明家菜园里、旁边也有一个粪窖。六七百人的村子只有两棵桂花树，有些不可思议，大约跟桂花树下有鬼的说法有关。鬼藏于桂花树下一说，不外乎桂花开了芬芳，连鬼都觊觎。村里两棵桂花树都伫立于粪窖旁，这就不得不让人胡猜乱想，主人也许想用桂花香味来调剂粪窖里冒出的臭气，也许想让鬼没有藏身之处。现在，桂花树吃香了，有绿化、美化、净化于一体的优质树种，深受人们的欢迎，许多人家在门前晒场旁、慎重其事地栽棵桂花树，桂花绽放季节，夜幕降临之后，家人端个凳子坐到树下，享受香喷喷的桂花香味，来消除劳动一天的疲乏，再也没人相信桂花树下藏鬼的说法了。

桂花是珍贵之花、稀罕之花，我一直这么认为，这大概跟小时候很难看到桂花有关。那时，若见一妇人头上插一枝、或手里拿一枝桂花，特别羡慕，我们就故意贴近她擦身而过，顺便嗅嗅从她发间、或手上飘逸的香气，让身心获得片刻舒适。偌大个村子，只有两棵桂花树，树还不高不大、枝不繁叶不茂，每年开出稀稀拉拉几枝桂花，宝贝似的采摘下来，珍品似的馈赠他人。谁手里有一枝、二枝桂花，便昂起头颅、挺起胸膛，那样子就像拿着国宝似的骄傲，真是物以稀为贵。市场经济，桂花树流入市场，再到农历八月桂花飘香，桂花就不稀罕了，每天有学生带桂花送给老师，老师把桂花摆在办公桌上，那几天办公室里香气扑鼻，心情舒畅，精神愉快，食欲都大有增加，体重当然也上涨了。

我没栽过桂花树，并非不喜欢桂花，假如反问我一句，既然喜欢桂花，为何不栽？我哑口无言，本来就是先有树后有花，有心欣赏桂花，无心去栽树，这能说得过去吗？说来也巧，我没栽桂花树，桂花树桠枝却伸到我窗口旁边了，桠枝是从隔壁院子伸过来的，桂花树贴着两家院子的隔墙，小半棵桂花树生长在我家院子里。那棵桂花树，栽时只有人高，用瘦弱、细小、没精打采这些词来形容都不为过，几年过去长成两人高，枝繁叶茂，每年中秋节前后，一树桂花怒放，黄灿灿的桂花在绿叶间探头探脑。桂花绽放之时，院外浓浓的香气从窗口拥入房间，我端坐窗边，心醉神迷，不知身在何处。我有时突发奇想，人若经常处于这种芬芳之境，是否也能被熏陶成香体？再用经常读书能提高识别能力的道理来推断，人若长久身处桂花香味之中，气质、品味、思想境界是否也能改变？倘若是真的，我该多么幸运，人生每年有一段时间生活在桂花飘香的环境，体内某些品质若起了变化，对今后的人生有好处，可惜，桂花的花期太短。

桂花，一般开在中秋节期间，中秋佳节之夜，一家人团聚于桂花树下，望着东方天际一轮圆月冉冉上升，吃着月饼，喝着绿茶，嗅着树上桂花香气，那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无法形容，恍惚身处仙境。我现在有这个条件，出了院子门，就能享受到那种情境，坐享其成，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。眼下中秋佳节在即，却没见树上桂花绽放的迹象，今年农历闰九月，是不是气温没冷到那个程度，桂花要延迟开放？真是那样，那可是最大的遗憾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