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海拔4000多米的喜马拉雅横断山冰缘地带,接近雪线的这里环境恶劣,植物逐渐趋于绝迹,即使贴伏在地上的草甸,也在某一位置拒绝向前。在强紫外线、严寒、狂风等极端气候的摧残下,生长在这里的植物大都植株矮小,紧紧地贴伏在地面上。
塔黄的生长环境
▲塔黄:蓼科,大黄属。
塔黄,似乎在挑战自然法则。为了避免与其他植物竞争,塔黄选择离开草甸,到更加严酷的流石滩上生活。这是高山草甸和雪线之间一片近乎荒芜的地带。
开花之前的塔黄是朴素的,为了避免动物的啃食,它把自己的叶子装扮成红色,显得营养不良的样子。塔黄很多年都保持着一副低调的模样,而这实际上是在为繁盛的那一刻默默准备着。
贫瘠的土地上,它需要更多的积累才足以支撑花期的消耗,积累的时间可以从10年持续到45年。塔黄一生只有一次开花的机会,然后便会死去,它要把握好时机。当塔黄感知到气候较为合适,它才会放手一搏。
▲幼苗期的塔黄。
选择开花的塔黄,在夏初的数十天内,迅速长出高达2米的花序。花序外面裹着层层叠叠的黄色苞片,底下是莲座样的叶,远望像一座金黄色的宝塔,坐落在荒凉的流石滩上,塔黄的名字也由此而来。
然而,传粉的时间短暂且困难,在高山极端环境下,昆虫是抢手的资源,塔黄选择了和一种叫迟眼蕈蚊的昆虫合作,这个组合拯救了高山上两个种族的命运。为了邀请这位合作伙伴,塔黄使出了浑身解数。
塔黄的花朵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,引导雌雄蕈蚊们来到这里。它们在苞片上互相熟悉,寻找心仪的另一半,完成交配。塔黄不仅让蕈蚊找到了爱情,还用身体为它们搭建了一个家。
▲塔黄花朵的子房。
荒凉的流石滩让雌蕈蚊无法产卵,塔黄苞片内成了目之所及最温暖的育儿室。这些半透明的苞片层层叠叠形成了一个个温室,这些温室不仅保护着娇嫩的花朵,而且给昆虫们提供了休憩的场所。雌蕈蚊钻进苞片,将卵产在塔黄花朵的子房内。塔黄步步为营,渴望的就是这个结果,因为雌蕈蚊在寻找产卵地的过程中,会用身体沾上花粉传给柱头,帮助塔黄完成传粉。
塔黄为了未来继续有蕈蚊为其他同伴传粉,不惜贡献出自己的一部分种子给蕈蚊的幼虫,让它们在最脆弱的时候可以依靠种子为生。
▲蕈蚊的幼虫。
当幼虫发育完成之时,塔黄的种子也已成熟,塔黄的生命接近尾声,高原的寒冬即将到来,幼虫感受到这些枯黄的叶子再也无法保护它,钻进石缝寻找新的庇护,以度过漫长的冬天,等待明年花开时再与塔黄相聚,塔黄与蕈蚊彼此完成了生命的整个循环。
塔黄的巨大花序使它成为这里最高的植物,这个花序耗尽了塔黄这一生积累的能量,但却是值得的。它为塔黄回报了7000~16000粒种子,其中约三分之一的种子与蕈蚊分享,更多的种子随风散落。
塔黄依靠这种互利共生的关系在极端环境中顽强生存,并且世世代代以这种方式繁衍下来。如果不是藏族同胞发现了它可治病的秘密,并将它写入《藏本草》,它依然会独自屹立在这人迹罕至的世界一巅。
今天的高原上,塔黄雄壮的身影已经难觅,我们至今无法人工繁殖包含塔黄在内的一众本草,它们并没有因为药用价值而得到益处,人类的采集反而让它们的生存更加艰难。
因为人类,本草的命运受到一次又一次的考验。
▲塔黄凋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