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人掌

广东人的好吃、敢吃、会吃，是出了名的，在别地人看来，一些根本无法想象会拿来食用的东西，都被广东人添入馔中，且做出来的味道，也让初尝者口舌一新。早年在广东，一位朋友带我去吃过一次仙人掌。当时，看着同桌者兴奋地大嚼用仙人掌做的菜肴，我的惊愕程度，不亚于看到一群印第安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大啖鱼香肉丝。

在此之前，我对仙人掌的认识，仅限于一种有药用价值的盆栽植物。我少时曾患腮腺炎，腮帮子肿得老高，家人把仙人掌捣烂，将绿色的汁液涂到患处，数日后就恢复了正常。另外，若是不慎被烫伤，以捣烂的仙人掌涂覆，亦有清凉止痛的效果。故在过去，仙人掌是很常见的植物，街坊邻里或用来美化庭园，或备于急用，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拿仙人掌做菜吃。

当然，吃不吃，仙人掌都在那里，而会不会做，做出来好不好吃，则是另一回事。据说食用仙人掌的创意，是根据墨西哥菜得来。广东作为开放前沿地区，与外来新生事物的接触也更早更多，善动脑子的粤厨从墨西哥菜中得到启发，于是把仙人掌当成一味时蔬，巧妙化用入到粤菜烹饪当中，经过妙手制作，颇得好评。如仙人掌肉饼，是选用猪脊肉与仙人掌一同剁碎，并不停拍打，务使仙人掌的黏滑汁液被肉糜完全吸收，如此蒸出来的肉饼，肉香汁浓，口感尤为腴嫩爽滑。尤其是仙人掌的淡雅幽香，有一种原始的朴拙味道，仿佛野性的回荡，于齿颊间演绎出不一样的风情来，十分清新爽口。

仙人掌鸡也是一道颇具匠心的菜，其噱头是做菜用的鸡，是用剁碎的仙人掌喂大的，鸡肉柔韧紧实，口感更好。虽然此说难辨真伪，然美食当前，噱头有时也是一种可爱的点缀。蒸的时候，鸡的上面还要铺放一些切成细丝的仙人掌，经过蒸汽热力的乾坤大挪移，鸡的鲜美和仙人掌的清香，就尽数融合到了一起，可谓互彰其美。吃的时候，无须再蘸点味碟，以免破坏那种原汁原味的甘甜。由于这道菜的噱头十足，加上菜式也是质朴无华，让人不由联想到一种田园乡居的闲趣。

不过，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仙人掌焖豆豉鲮鱼，是把削去外皮、切成条状的仙人掌，在加了醋的沸水中略焯，再用冷水浸泡，目的是令仙人掌的颜色尽量保持青翠鲜绿，不使泛黄，坏了色相。然后与罐头豆豉鲮鱼同焖。如此烹制的仙人掌，汁香浓郁，口感爽脆，用来下饭，令人惊喜。

俗话说思路一变天地宽，做菜如此，人生也是如此。我有个朋友，他的儿子还在几岁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看电视，而且会把头一天晚上看过的一些节目的台词、甚至广告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。刚开始朋友还不以为意，认为是小孩子心性，贪好玩，久了才发现事态严重，带孩子去看医生，说是有强迫症。此后，断断续续地进行心理矫正，收效都不是很大。有几年时间，朋友夫妻真是烦透了心，因为每次带儿子出去吃饭，或者到别人家里作客，他的儿子总会有出人意料的话语或行为。由此带来的尴尬，曾让朋友夫妻认为，有这样一个儿子，令他们的颜面尽失。

朋友的儿子成年后，早两年，有一个专门在娱乐场所表演滑稽小品的私人演出团队，发现朋友的儿子对电视台词有过目成诵的本领，遂邀他入伙，还专门为他设计了一个节目——把头一天晚上的电视节目，由朋友的儿子口头复制出来。观众对此神奇的表演，都觉得不可思议，加上节目绝无重复性，演出一直很成功。

朋友儿子的这种“天赋”，就是一棵仙人掌，如果不懂得利用，会觉得全身是刺，一无用处。反之，若是改变思路，能从中理出一条脉络来，逆袭成功也就在情理之中了。就像用仙人掌做菜，展现出来的也不只是简单的烹调手法，而是一个人能否从平淡中发掘出惊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