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-10-06
朱槿花那么美
走在沉暗的老巷,妹妹问我,你见过很多的朱槿花吗?我说没留意。妹妹说就在差不多离开市区往柳东新区方向,能看到开成一片的朱槿花。我说我住的厂区有个花园,园里种有桃树、桂树与红花羊蹄甲树,还有几棵朱槿树。朱槿树长在水洼旁,无人打理,长得极为张扬且开花不断,不过没见有人摘来做美容汤。“你以为这里是我们老家,中越边境上一个无名小镇咩?”妹妹故意用柳州腔来回应,可惜她话语乡音犹在,恰如她现在尴尬的处境。
妹妹来柳州打工将近半年,这是我第一次到她租房的地方。听说我从老家给她带了一个菠萝蜜,开心地跑到巷口来接我。午后的阳光很燠热,站在巷口的妹妹穿着打扮与路上来往的行人没什么区别,但妹妹说,只要我开口,别人就知道我从外地来,被一口浓得化不开的家乡腔给出卖了。妹妹央求我,改用普通话和她聊天,帮助她纠正一些错误的发音。妹妹目前在一家小门诊做护士,她说自己的乡音已经影响到与病人的交流,不努力说好普通话是不行的。“我会尽快地学好,然后去最好的医院应聘护士。”妹妹说这句话的时候,神态像一朵昂扬的朱槿花。
从妹妹的租屋出来,我们边走边聊,马路上车流如潮,河对面妹妹向往的医院被高大的建筑群给遮挡得严严实实的,但远方高耸入云的地王大厦清晰可见。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市郊,找李哥,然后到他的养鸡场拿“会飞上树”的小母鸡。
李哥是我表弟的高中同学,早年在针织厂上班,下岗后开个养鸡场。养鸡场头几年状况不断,有一年李哥快撑不下去了,他给我打电话说,阿妹你老哥我恐怕得去爬红光桥了。我连忙约上几个老乡赶到养鸡场,拉回来几百只鸡,见到认识与不认识的人,都低声下气地请求,买只鸡吧,很土的。那些日子,我家和几位老乡家里冰箱装的,除了鸡肉就没别的。
养鸡场离公路不远,场内几颗番石榴树长得格外肆意,鸡场边缘有一间不大的红砖瓦房,房内除了一张双人床就是一袋袋鸡饲料。房外搭了一个10平米不到的棚屋。吃饭桌、煤气罐、煤气炉、电冰箱紧张地挤在这有限的空间。现在日子比过去好很多,但李哥吃住大多仍在鸡场里,前年装修好的电梯房反而经常闲置着。
看到李哥的穿戴与这房屋一样潦草随意,我开玩笑说他不像场主,更像来鸡场打工的。他笑眯眯地回答,给鸡打工挺好的。“鸡们虐我千百倍,我待鸡们如初恋,李哥当年做对了一件大事——为了‘初恋”硬是没去爬红光桥!”这句话我只说了前半句,后半句到嘴边打个滚就被我及时咽回肚子去了。
谁的人生不经过千回百转呢!
傍晚到花园里走走,又看到朱槿花,和家乡的一样红艳。总觉得这些花与妹妹、李哥的影像叠印在一起,在都市里,那么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