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-10-09
盛开的凤仙花
很久以后,才知道指甲花就是凤仙花。
从小喜欢花,可能与住在老家后面的马来人有很大关系,他们在院子里种了好多品种各异的鲜花。马来人是超级爱花的民族,至今犹坚持住在残旧的木屋而不愿迁移到*为他们所建的整齐有序高楼组屋。为了种花植树宁愿贴近土地。物质不丰那年代,不同颜色的花种在各种各类的盆里。铁制的罐子、裂开的塑料桶、破了尚存半个甚至仅三分一个的残缺陶碗瓷碟,已无用却舍不得丢掉的任何容器,都叫它们转身变成自家门口的花盆。
童年期首先认识的是叫凤仙的常年盛开的红色花。几乎每两个星期便看见马来邻居少女,清早把绽放的凤仙花采下,放在小小的石臼里,用石棒出力地舂磨,那原本用来舂辣椒的石棒下淌出些少红色的凤仙花汁液,还没上学的我,好奇的眼神露出没有开口的疑问,马来少女笑着对大概五岁的女孩说:“这个花的汁液,染红指甲,颜色久久不退。”我便自作聪明叫它指甲花。很久很久以后,马来邻居已经搬离到北海十多年,我开始学画,才知道花的名字叫凤仙。
日日盛开的凤仙花开启一个小女孩对花的爱。每天在有花的院子里游戏,没有真正去观察花形花色,或费神寻找花的名字。究其实,颜色和味道的吸引力更为强烈。夺目的往往是鲜艳色彩和香气薰人的花,玫瑰、蔷薇、茉莉、鸡蛋花、七里香等等走进了女孩的心里。成年后习画,选择的主题是花鸟,多少对应了大部分研究者的报告:童年的环境或遭遇,记忆永远如新,印象深刻不变,对艺术创作造成的影响,比其他时期更加深远。
对花的钟情一直没有过去。中学时把花的爱伸延到有花的大树。学校对面一排整齐的雨树,季节到了喜欢绽放出红色的毛毛花,长得很高的树,毛毛红花生在朝向左右极力展开的枝干上,要仰望天空时才能够看到。目光穿过大树上的红花和绿叶,蓝天白云在相互交叉的枝干和细片叶子后面变得丰富多姿。没有书店的年代,幸好中学图书馆有华文课外书,爱上图书馆,放学从不按时归家,等到图书馆老师拿出一大串沉重的锁匙,沉着脸孔说马上要关门了才依依不舍放下手上的书。离开学校已是黄昏前的下午。走在乘搭巴士的路上,目光四处搜索,追看哪棵大树在开花,便到树下去探望,看花的时光令人走神,往往错过回家的巴士,追在巴士后边,看着它远去,却也不惋惜,照样看大树开花,瞧路边小花,巴士站附近,很多房子外头都种植不同颜色的凤仙花,等待下一趟巴士的当儿,我继续为花倾倒。
爱种凤仙花的马来少女父亲是公务员,因为调职迁居到北海,连带把种的花也载去,别人看起来搬走的是一堆破罐旧盆,他们带着一起迁移的却是钟爱的花卉,只有种在地上的指甲花没法跟随,我叫她KAKAK(姐姐)的马来少女依依不舍交代我“你每天都要记得浇水呀。”
从此爱花,画花的种子是在那个时候播下去的吧。
记忆中的凤仙花,色彩明艳,风姿清丽,永远没有凋谢的时候,永远都在盛开。